在回程的火車上我想打兩封簡訊給兩位久未見面的朋友。
外頭是下著雨的,透過緩駛入對向月台的貨運火車所投射出之燈光
細細的雨絲,像喪失目標紅心的箭,ㄧ枝枝沒頭沒腦地往地上隨意亂鑽。
卻還被聚光燈檢視著,
戰亂後的殘破,斷羽。

並不是因為下雨才想打簡訊,
這樣硬扯上的關聯有種故意往肩上擔負悲劇英雄的違和感。
也可以說我只是沒頭沒腦地在打簡訊,
外頭下雨是外頭,我的手還是要義無反顧敲著手機按鍵,
喀吱喀吱的。

後來我兩封都刪除了。

簡訊這種事,要用文字一個個一步步地堆砌成篇,
而刪除卻只要壓個正確的按鍵,等程式執行就結束了。
也許我可以牽強附會的說,
很多事情也是一樣的喔,一個按鍵就會結束噢。

我想先談談第一封被刪掉的簡訊,先前提過了是給久未見面的人。


「嘿,你該不會在K市吧!剛剛我在車站前看到外表跟你

超級超級超級超級...相似的人,看有多少個超級就有多像,

(坦白說我已經把那人當成你了)

至少我確定一年前最後一次見面就是這個樣子,

對,那是像釘進木箱裡的釘子那樣不容拔除與改變的印象,

就算讓它刻意生鏽了還是會在那裡呀。」


似乎也有人跟我說過類似的話,是在高中畢業前的一個禮拜三晚上。


※   ※   ※


「你是不是在車站啊?走過去還故意裝成不認識。」對方問

「沒有啊,怎麼會?你也知道我住市區,不撘車的。」

「別假了,明明就是,我比確定區間車發車時間還確定那個人是你,」
「到車站做什麼?」
接連的兩句話,他又說又問的讓我想到上了發條後動個不停的發條鳥

對了,什麼是發條鳥?


「真的不在車站也是比發車時間還真實的事實喔,正在打網路遊戲,要不要讓你聽聽聲音?」

「嗯...不用了,(長長的沉默)  但真的像極了。」對方於是結束通訊。

「要命。」
好險他沒要求,
一輛剛邁開夜間奔馳步伐的列車在我身旁發出巨大聲響。


※   ※   ※


關於第一封簡訊大致到此,
到頭來根本沒十足把握確定那位在車站前遇到的人是不是那位朋友,
也沒任何決心寄出那封簡訊去做詢問。
整件事綜觀起簡直比狗屋裡的貓砂還沒用、還一事無成。
列車還是繼續開,
因為是每站都停的通勤車,就算過了按兩封簡訊的時間,卻也還離出發地沒多遠。
夜晚為背景的視窗,沒有風景可言,
只能憑藉早上過來時一路的視覺記憶來作些許串聯。
現在我應該是以火車該有的速度在廣袤的水稻田間馳騁,
是那種在《夏天的尾巴》劇中足球練習場旁的那種稻田喲,
清澈的灌溉水渠上架著木板當小橋,累了可以躺著休息的小橋。
晚上九點的現在還會在高鐵架橋下練足球嗎?

這一站又有幾個人上了車,是可以跟下車人數互相抵銷的數量。
佔據我正對面空缺的是個拿著「醫學健康棉被」手提袋的大學女生,
手提袋上印有一頭在毛毯上睡得很安穩的北極熊。
北極熊會知道我刪掉兩封簡訊的事嗎?
晚上九點,北半球的北極現在也是晚上,
北極熊是在睡覺?覓食?還是好奇刪掉的簡訊去哪了?
在冰層裡吧,北極熊的世界觀莫過於是冰層吧。
或者也許牠們現正極力尋找一塊可以睡覺的冰,而在海上泅泳著。

希望北極熊們都能像紙袋上的夥伴般睡的如此安穩。


熊群離開腦海後,進入視覺的是外頭排列如幽浮的建築物燈火。
彷彿要跳過車廂直接吸走自己靈魂的恐懼,
我用雙手摀住嘴巴卻留靈魂之窗與之對峙,
害怕被吸走卻又想親眼確認它會不會對自己不利,
小王子遇到的酗酒人說:
「我喝酒是為了忘卻羞恥,什麼羞恥?喝酒這項羞恥!」
大概就是這類相同的矛盾吧。


火車沿著省道旁開下去,
一盞盞指引歸人回家的路燈,
我想在回家的車潮中,會有年幼的孩子指著我正身處的火車,稚氣地跟爸爸說:


「我們開的比火車快好不好?」



我決定重打第二封簡訊。




:「禮拜三的我看了一齣戲。妳看戲嗎?下禮拜三。

門票五十元可以各付各的也可以我全額支出;

六點三十進場,可以在家用過晚飯也可以一起吃頓晚餐;

演出約兩個半小時,可以全程看完也可以自由離開;

怎樣都行,我願意誠心邀約,唯一重點是


妳看戲嗎?」





(7/24於20:43經過台南的區間車上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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